燃燒膠卷

351

幾個在巷口奔跑的小孩手裡拖曳著
一團在空中飛舞的錄音帶

怪手背後偌大的夕陽
下班的工人坐在收音機上吃著黃昏

停水的日子也不必憂愁
一箱小貓躲在潮濕的樓梯間

瓦斯行的工人把鞋子穿進家裡
父親並沒有責怪他

燠熱的聲音在餐桌盤旋
堅持談論難以理解的世界


352

陽台是另一個世界
世界之外是另一個樂園

有時浸泡在水裡
有時在水面浮浮蕩蕩

我活在所有已知的書本裡
陌生的女子在枕邊反覆述說同一個童話

偶爾有人帶著我走出門口
讓我知道所有的想像不能漫溢過馬路

往北摸索出一條巨大的溝壑
散發出著魔的氣味

353

而我還要如何敘述那種氣味呢
父親抱著我衝往隔街的診所

重新鋪上深色的塑膠地板
電視一直沒有拉上那兩扇小門

光線從後陽台走進窄小的廚房
停留在白色的方塊磁磚上

我的頭殼還在滴血
從房間客廳一路滴進這些句子

醫生縫了幾針之後
而我還能如何回歸

354

我一個人去買書
書裡面有很多古老的汽車

放學的路線可以選擇田埂
走過天橋就必須決定

或者選擇頭也不回地拚命長大
一路踢開腳下的碎石

我從來不午睡
跟模糊的臉孔在鞦韆附近流連

錄音帶被我從殼裡拆出來
寓言因此變成玩具

355

玩具少了胳膊
不可以再去亂拉她的辮子

聽到鐘聲必須立正站好
我坐在遠足的巴士上

凝視頭手不能伸出的窗外
貼在玻璃上的倒影很快就蒸發了

憂愁的母親在走廊跟老師道歉
我其實說了謊

幾個在巷口奔跑的小孩
什麼鐘聲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