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膠卷

確實是想把什麼記載下來
就像失眠的人把眼睛從嘴裡掏出
就像已經死了
還在思忖怎麼拔除背上的箭簇
蟑螂爬過你的腳下
有那麼一刻你泣不成聲
電扇繞著濕淋淋的床褥打轉
你在夢裡流了許多鮮血
就像已經死了
戴上手銬跟著上帝踽行
走過牆邊魔鬼膚淺的海報
錯亂的句子爬過你的褲檔
讓你無法愛與被愛
春天融成一片泥漿
你恨自己為何要跟鋒面同時滯留
就像已經死了
真神為你披上單薄的雨衣
祖靈總是對你搖頭
嘆息飽含無奈的水份
讓你緊張地搓著雙手
直到搓成枯骨
一枝禿筆可以把你釘在稿紙上
就像已經死了
但記不住身邊走動的名字
就像地板攤開著疲倦的報紙
就像天空飄動著泛黃的廁紙
有那麼一刻你靦腆地笑了
將滴管伸進你流質的夢
你恨自己沒有可愛無辜的眼神
決定跟著幾句詩行齊步走
就像已經死了
的人群堵住水管形成一池骯髒的哀傷
陰霾增加天空的重量
輪椅上某個老人
從嘴裡掏出茫然的眼睛望著你
有那麼一刻你背對世界
而嘯聲破空
而長路漫漫
鮮血沿著古老的規矩匍匐了幾個世紀
終於爬過你胸口上的溝渠
就像已經死了
就像已經不再尋找救贖的信徒
在金絲籠子裡等待天亮
有那麼一刻你領悟了
你恨不得立刻摘下安全帽
你恨不得立刻摘下保險套
從此不再迷戀失效的繩結
放棄解讀一樹將熟的梅子
讓死者安息吧
讓倖存者感到刺骨的孤獨
確實是想把什麼記載下來
就像枯坐在沉默的夜色之中
等待世界在你面前崩墜
有那麼一刻你鬆開手上的禿筆
癱瘓這首無法完成的詩
你起身披上醜陋的雨衣
打算了結酸疼的旅程
梅雨季的第一天
就像已經死了
卻沒有下雨